你是否曾幻想过，会讲十几门外语、读得懂十几种语言的小说是种什么体验？
今天我就请来了这样一位拥有外语技能满点的美国年轻人Kevin，我们进行了一次关于外语学习的深度交谈。
在与Kevin的对话中，我强烈地意识到，即便是成年人，「快乐高效习得一门外语」这件事也绝对存在。其中关键除了天赋外，兴趣几乎是最重要的影响成败的因素了。所以我决定这篇文章不再干巴巴地自娱自乐，也绝不渲染任何紧绷绷的中式寒窗苦读精神——我们早该明白，学习可以不那么痛苦又低效。
以下正文部分是我与Kevin的对话内容的直接翻译与展示（原访谈为英文），我偶尔的补充评论就藏在下面一问一答间足矣。
01. 认识Kevin
Sinan: 你到底会说多少种语言？
Kevin: 除了英语母语外，西班牙语、法语、德语、日语、中文、乌尔都语、俄语、北欧语言家族（Scandinavian languages，包括挪威语、瑞典语、丹麦语等一系列关系密切的小语种——笔者注）、阿拉伯语等等。除此之外，我曾经上过其他15门语言的基础课程。
Sinan: 你从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外语的？
Kevin: 最早是14岁在学校开始学西班牙语，再之前自己试着学过一点日语皮毛，大部分语言都是上大学后才有机会进行系统学习的。
Sinan: 你为什么会对学习外语这么感兴趣？
Kevin: 呃……我爸爸曾经常四处出差，他自学了一点日语，所以我那时也跟着翻了翻他的日语教材。而且休斯顿（Kevin来自美国德州）也有大量外国人，很多会说其他语言的工程师从美国各地来休斯顿工作（NASA, 石油工业），大概这个语言环境也有影响。
02. 环境与年龄真的可以决定外语习得水平吗？
Sinan: 你从小是在单语环境（monolingual）还是多语环境（multilingual）中长大的呢？
Kevin: 单语环境。我父母、祖父母、曾祖父母都只会说英语。
Sinan: 你觉得年龄是影响外语学习效果的重要因素吗？
Kevin: 肯定是的。小时候学语言才能获得类似母语的语感直觉。但这绝不意味着成人就学不好外语。
Sinan: 跟小孩儿相比，成人学习外语的优势是什么？（ 身为语言学研究生，我知道答案，但是自觉应该为我的读者们多问一次 :P ——笔者注）
Kevin: 成人才能理解、学习抽象的语法。
03. 自学还是报班？
Sinan: 你更喜欢自学外语还是上语言班？
Kevin: 两种方式各有优劣。语言班的教学进度对我来说总是太慢（笔者在此处干笑几声），自学的话就可以按自己的学习进展进行自主安排；但语言班的老师一般都是母语者，和母语者交流也是一种进步很快的方法。
Sinan: 当你开始学习一门新语言时，你有什么通用的方法论吗？
Kevin: 我一般从语法开始学起。翻完一本课本，做做书上的语法题。之后就会去网上看多媒体的内容，比如电视节目、电视剧、新闻这些。还会读外文原版书。
不过，对于同一语族语系的外语，就像我在已经会说西班牙语的基础上再去学法语一样，我会略过看语法书的环节，直接开始在阅读中应用那门语言，在使用的过程中遇到不懂的语法点才去查语法书。
Sinan: 你以前曾说过你会在书写系统而不是口语上下太多功夫，为什么呢？
Kevin: 那只是方便啊，毕竟可供学习的书面材料到处都是，一个人阅读也没时间限制；而你并不总能找到母语语伴来练习口语。
04. 学外语应该怎样安排时间
Sinan: 你一般会在一门新语言上花多久学习呢？
Kevin: 每门语言都不太一样。比如上面提到的法语，就花不了太久。但比如中文，我其实很久之前就开始学中文了，直到现在水平也很一般（此处为自谦，Kevin中文其实很不错，可以借助字典看懂《三体》——笔者注）。
但平均来说，我会在开始学习一门外语后的一两个月内，掌握所有重要的语法点的概要。之后就可以进入深入学习阶段了。
Sinan: 你每天平均会花多久在语言学习上？
Kevin: 不一定，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学语言。如果只是看语法书这类正式集中的学习形式的话，我大概一天会花一两小时。更多的语言学习时间会用在看外语新闻小说电视节目等等之上。
Sinan: 你怎么找到这么多时间学习这么多语言的？
Kevin: 一开始学一门新语言总会花一些时间。不过，不同语言所需时间也绝对不同；比如法语，因为和我熟悉的西班牙语很相似，所以我自学法语时就直接从看简单法语小说开始（Kevin的第一本法语小说《L’Étranger（陌生人）》），辅以西法词典，前后花了40小时左右读完了，其实这样基本语法和单词就差不多了。再比如，我在学完德语后再去了解北欧小语种（同属日耳曼语族 Germanic languages——笔者注），那就非常容易上手，基本花不了太多时间就能读懂。
05. 学那么多外语到底有什么用
Sinan: 当你学习一门新语言时，你最大的乐趣来自于哪里呢？
Kevin: 学习新语言的乐趣有很多层次。比如，你懂很多语言就会自动知道很多百科全书式的知识（encyclopedic knowledge），在类似知识竞赛的场合，你会发现自己什么都知道，这点还是挺让人满足的。更高层次地，你还有机会和各种各样的人交流，可以看懂小说和戏剧经典。去别的地方旅行时，因为能和当地人搭上话所以可以迅速融入。
Sinan: 那你有没有因为懂这么多语言而获得了别人绝对得不到的机会？
Kevin: 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就是啊（Kevin是我在IBM的同事——笔者注）。我能来德国读研也是啊。能够去不同国家深度旅行也算是吧。还可以认识各种各样的朋友呢。
Sinan: 会说一门外语的经济回报是你学习那门语言的动力之一吗？
Kevin: 唔……我17岁时下决心想要尽可能地去探索、认识这个世界。所以当我选择学习一门新语言时，也会看那门语言在世界上的影响力。这对我来说算是来自功利因素的动力了。（我觉得这完全谈不上功利——笔者语）
06. 那些语言学习者都掉过的坑与不知道的秘密
Sinan: 你当过语言老师吗？
Kevin: 没。不过若有人来问我关于语言学习的问题的话，我会指点一下。
Sinan: 那据你观察，你觉得那些花很久也学不好一门外语的人的症结在哪儿？
Kevin: 我觉得他们可能对正在学习的外语没什么兴趣或感情吧。有些人只是上上语言班，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，但完全不会去做其他与那门语言相关的事。我学一门外语时，会把那门语言融入生活，比如看那门语言的文娱节目和新闻之类的。
Sinan: 所以你认为对于在学的语言是否有兴趣（emotional attachment）很重要？
Kevin: 我觉得这是学习一门语言最自然的方式。因为想要掌握一门语言你必须天天用到它，与它建立兴趣与感情联系就会让这个学习过程自然、高效很多。
Sinan: 有没有什么大部分语言学习者都不知道的外语学习窍门？
Kevin: 诶……也许不要看那些速成快餐书？“每天十分钟学会法语”之类的……书店里卖的外语学习书大部分都等同于垃圾。
我用过一个语言学习的课本系列，可以推荐给大家，the Complete… Series。是我本科时（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）学院指定的课本。尽管偶尔有点小错，但可以算是我用过的质量最高的语言学习教材了。不过不同语种的最好教材很可能不同，可以参考世界名校外语系的参考书目，一般不会踩雷。
（我搜了一下，这个我没听说过的「the Complete… Series」是由 Hodder Education，一家位于伦敦的英国出版商出品的经典外语自学教材，包括 65 种外语，官网链接请戳文末“阅读原文”）
除此之外，我也会用Duolingo做语法练习。
Sinan: 我也用过Duolingo学德语！不过里面有些例句是过时、硬凑的。
Kevin: 对，Duolingo是会为了练习某个语法点而硬造句。不过当作语法补充练习效果确实不错。
Sinan: 不过我觉得直接去读一本教材很难诶，因为通常都很枯燥，除了上课外，我个人很少能读完。
Kevin: 确实，对于我来说也挺难的。我目前已经在读第四本自学阿拉伯语的教材，如果能找到质量上乘的教材可以大大减轻学习者的负担。另外也可以用其他方式维持自己对这门语言的兴趣。还有，最好可以快速结束一本教材，一天至少读完一章就能大大减少半途而废的可能性了。
Sinan: 如果你发现自己忘记以前学过的知识了，你会怎么做？因为我自己学外语时就是边学边忘，边忘边学……
Kevin: 我也经常要在同一个语法点上多次重复。发现忘了就快速回顾再巩固就好。
07. 如何通过读原版书来提高外语水平
Sinan: 很多人也想要通过读原版书的方式来学习外语，但是大多数人都中途放弃了。你是如何做到可以读完那么多本不同语言的原版书的呢？
Kevin: 我觉得时间很重要。如果你要花一小时才能读完一个段落，那你继续读下去的动力就会迅速下降。所以说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题材很重要。比如我就读不下去儿童读物，不是语法单词复不复杂的问题，而是我觉得太无聊了。我宁愿读语言简单一点的成人读物。
另外，有优质词典来高效地配合使用也很重要。比如，如果有可以即时取词翻译的浏览器插件，那浏览外语网页就会很高效。但那些高效好用的词典工具基本都局限于主流语言，对于像乌尔都语这种没那么主流的语言来说，就没太多好用资源。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在自己做这些工具的初衷。
08. 最后的问题
Sinan: 你对于不地道的口音有什么看法？
Kevin: 我个人能接受别人说外语带口音。但我还是挺注意自己在学口语时尽量不带上口音的。如果能留意到那些母语中不存在的音素的区别，也能帮你提高外语听力水平。另外，我还会通过大声朗读、自言自语加反馈来练习口语。
Sinan: 一个主观问题，你最喜欢哪门语言呢？
Kevin: 我对自己学习时间最久的语言感情最深厚，也就是西班牙语和日语。中文我也挺喜欢的。
Sinan: 你将来想学更多的外语吗？
Kevin: 想啊，有机会会学波斯语。至于其他的……好像也没什么语言是我完全陌生的了吧 :)
Sinan: 我问完了。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？
Kevin: 那你是怎么学英语的？
Sinan: ……这是个难以启齿的中国教育问题。还有其他问题吗？
Kevin: 你打算怎么写这篇采访？
Sinan: 你会知道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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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完。本文不说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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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ference:
https://www.teachyourself.co.uk/modern-foreign-languages/complete-beginner-to-intermediate-courses/